第(3/3)页 染缸冷了。 工人们被遣散,曾经富甲一方、在当地呼风唤雨的作坊主们,几乎是在一夜之间,就从云端跌落泥潭,血本无归。 他们拖家带口,跪在各自府衙的门前,哭声震天。 但这一次,他们愤怒的矛头,不再是指向那个遥远的、强大的燕王。 而是那个当初信誓旦旦,用丞相的信誉作保,蛊惑他们参与这场经济豪赌的当朝第一权臣——胡惟庸! “是胡惟庸!是他害了我们全家啊!” “若不是听信他的鬼话,说什么囤积原料,断供北平,我何至于倾家荡产,落到今天这个地步!” “胡惟庸!还我血汗钱!” 愤怒的哭喊与绝望的咒骂,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暗流,穿过富庶的江南水乡,笔直地指向应天府,指向那座权倾天下的丞相府。 相府,书房。 紫檀木的香气在书房中弥漫,却压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。 胡惟庸坐在那张他最喜欢的紫檀木太师椅上,脸色惨白如纸。 他的面前,几名从江南各地星夜兼程赶回的心腹,正躬着身子,面如土色地汇报着各地的惨状。 苏州,三成纺织作坊倒闭。 松江,五成。 杭州,七成! 每一个地名,每一个数字,都像一记无情的重锤,狠狠砸在胡惟庸的心口。 他手中的那只汝窑天青釉茶杯,正在剧烈地颤抖。 温热的茶水溅出,洇湿了他华贵的丞相公服,他却毫无知觉。 直到这一刻,他才终于,也必须承认,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,多么致命的错误。 他想起了锦衣卫密报中,那个模糊的词——“工业”。 他当时嗤之以鼻。 现在,这个词化作了扼住他咽喉的铁手。 他终于明白,自己错得有多离谱。 他用商贾囤货居奇的把戏,去对付一座座喷吐着黑烟、吞噬着矿石、能将棉花变成无穷无尽布匹的钢铁巨城。 他以为自己在跟一头狼搏斗。 结果,对方是一条会飞的、喷火的龙。 他没有饿死北平。 他甚至没有让北平伤到一丝一毫的元气。 他只是用自己亲手签发的“断供令”,将整个江南的经济根基,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崩溃边缘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