矣欧危连忙恭维:“大哥是有大志向、大心胸的人,不像我,这辈子恐怕就守着这个寨子,当个山大王到头了。多亏了大哥照拂,跟城里通商,寨子里的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,娃崽们也能多吃上一口饱饭了。” 他这话倒是情真意切。 肖尘环顾四周,看了看寨子周围的环境,说道:“你这地方,依山傍水,土地也算平坦开阔。其实好好规划一下,建个小规模的城镇也不难。让寨子里的人多开垦些荒地,种点粮食、草药、瓜果什么的都行。总靠打猎和采集,看天吃饭,终究不是长久之计。守着这么肥沃的土地,不用起来可惜了。” 矣欧危挠了挠头,有些为难:“大哥,不是我们不想。只是……祖祖辈辈都是这么打猎、采果子过来的,种地……我们不会呀!也没那个耐性。” 肖尘笑道:“不会还不能学吗?你这离永和城也不算太远。回头让李渭给你派几个擅长农耕的好手过来,教你们怎么选种、怎么施肥、怎么伺候庄稼。慢慢学,总能学会。现在永和城里那些欺压你们、搞奴隶买卖的坏种都被我清理干净了,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亲,要互相帮扶。” “那感情好!太好了!” 矣欧危眼睛一亮,大为振奋,立刻转头用土语向身边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中年人吩咐了几句。那人连连点头,应声而去,看样子是去安排事了。 “大哥,嫂夫人,我们这寨子简陋,只有竹楼可以住,要委屈你们了。” 矣欧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。他的村寨规模确实不小,竹楼依着地势高低错落,但整体还是保持着南疆传统的散居状态,缺乏规划。 肖尘不在意地挥挥手:“入乡随俗,竹楼挺好,通风凉快。客随主便,你安排就是。” 矣欧危高兴道:“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。晚上在寨子中间燃起篝火,烤上最肥美的山猪和野鹿,正好让大哥和嫂夫人看看我们南疆的歌舞!保准热闹!” 所谓的歌舞,无论后世如何用华丽的辞藻包装、赋予其多么深刻的文化内涵,其最原始、最本真的本源,或许就是先民们在饱餐之后,因喜悦和充沛的精力而无意识的手舞足蹈。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能吃饱,便已是莫大的幸福,足以让人围着火堆,用最直接的肢体语言宣泄欢欣。 沈婉清和沈明月自幼长在中原礼教之地,何曾见过这般热烈奔放、毫无拘束的场面。 男男女女,无论老幼,手牵着手,踏着简单而有力的鼓点,围绕着熊熊燃烧的巨大篝火,形成一圈圈流动的圆环。他们放声歌唱着旋律激昂的调子,歌词虽听不懂,但那欢快的节奏和脸上毫无保留的、如同火焰般炽热的笑容,却有着极强的感染力。 在中原,男女大防甚严,何曾允许这般公开地、亲密地携手共舞?但眼前这毫无矫饰的快乐,那从心底流淌出的满足与喜悦,是如此真实而动人,让她们也暂时忘却了礼教的束缚,被这份原始的欢腾所吸引。 矣欧危亲自操刀,将烤得外焦里嫩、滋滋冒油的肥美山猪肉和鹿肉切成块,用宽大的树叶托着,恭敬地送到肖尘面前的小案上。 他感慨道:“大哥,您是不知道。往年啊,寨子里大家都吃不饱肚子,打到的猎物,大半都得留着,或是拿去换最紧要的盐巴、铁器。像这样宰杀整头的肥猪肥鹿来办篝火会,一年也难得有一次。大伙儿就算跳舞,心里也总惦记着明天的吃食。现在好了,一车车的粮食、布匹、盐巴从永和城运进来,山里的山货、药材也能换回实实在在的好东西,家家户户仓里有了余粮,心里踏实了。您看,孩子们围着火堆跑得多欢实!这热闹劲儿,才是过日子该有的样子!” 他举起换来的白瓷碗,里面盛着自酿的果酒,郑重地对肖尘道:“这都多亏了大哥!我矣欧危和全寨子的人,敬大哥!” 肖尘也端起碗,与他碰了一下:“谈不上多亏我。山货、药材是你们自己从山里寻来的,皮毛是你们猎取的,是你们自己的本事。我不过是让永和城的商行给了个公道的价钱,让大家都能得利罢了。” 矣欧危却连连摇头:“大哥这话说得轻松。却是我们求也求不来的。”“若不是您当初……呃,‘调停’得法,让我们看清了形势,真要跟官府硬拼起来,刀兵相见,寨子里不知要死多少青壮,剩下的老弱日子只会更苦,哪还有现在通商往来、安稳过活的好光景?这恩情,我们记着!” “调停?”肖尘摸了摸下巴,“嗯……也算是‘调停’吧。总之,现在这样挺好,大家都有饭吃,有衣穿,有笑容,最好。” 矣欧危的几位夫人也坐在他身侧,她们性格比中原女子开朗许多,见沈婉清气质温婉,便大方地举杯向她示意。沈婉清忙端起面前的清水。她们姐妹早已约定,在外绝不再轻易饮酒,以免重蹈覆辙,礼貌地颔首回应,姿态优雅。 肖尘对南疆自酿的这种果酒倒颇感兴趣,口感酸甜,带着山野果实的清香。 他一边品尝,一边胡思乱想:不知道这山里成群的猴子,会不会也偷偷收集野果,酿出传说中的“猴儿酿”? 月儿眼睛最尖,她很快发现,篝火旁跳舞的人群中,时不时会有青年男女,跳着跳着便牵着手,悄悄离开明亮火光的范围,隐入广场边缘那幽暗的树林。她扯了扯肖尘的袖子,好奇地问:“公子,公子!你看那边,他们怎么不跳舞了?是相约着去林子里打猎了吗?晚上也能打猎?” 肖尘闻言,低头瞥了一眼小丫头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,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:“小孩子家家的,哪来那么多问题?看你的歌舞,吃你的肉!” 坐在旁边的沈明月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一幕,同样有些好奇,只是不好意思像月儿那样直接问出来,此刻也拿眼神瞟着肖尘,等待一个答案。 肖尘接收到她的目光,不由笑了,凑近些,压低声音,带着点戏谑道:“他们啊……不是去打猎,是去‘私定终身’了。”